法学论文
[原创]从三鹿奶粉事件看一个行业的倒掉
作者：110网 律师 时间：2009年12月09日
2009年3月26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三鹿系列刑事案件作出二审裁定，对原三鹿集团董事长田文华等人全部维持原判，其中田文华以犯有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2468万元的判决。河北省、石家庄市纪委、监察部门日前也发出通报，对三鹿事件中负有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的24名相关负责人员做出了处理。至此，企业负责人、制假贩假者、政府官员都被追究了责任，似乎尘埃已落定。然而，通过观察三鹿集团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一个行业在制度、社会、文化背景之下的疯狂发展直至倒掉的进程。从三鹿事件发生至今各大媒体所披露的行业发展过程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可以得到深刻的反思，本人暂做一浅显的分析，权作抛砖引玉。
一、政府监管的严重失职，是造成乳业行业整体崩塌的重要外因。
据《南方都市报》（2009年3月28日）报道：“我国现行的《生鲜牛乳收购标准》是1986年9月发布、1987年7月1日实施的，相较上世纪70年代的标准发生了一个关键的变化。之前标准中明确规定，收购的生鲜牛乳“不得有任何提取和添加”，而后来的标准将这一约束去掉了。这一变动意味着，1987年起一直到今天，原料奶不再有自己保持纯洁的独有防线，按照国家有关食品添加剂的规定，可以向原奶中合法地加入防腐剂、抗氧化剂、色素、香精、稳定剂、甜味剂等等”。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变动，是否存在利益集团的在其中的博弈，我们现在无从知晓，但是对于一个负责任的政府来讲，是否应当在三鹿事件出现之后，对此承担政府应当承担的责任呢？
二、浮躁的心态，追求超常发展的无穷欲望，在缺乏监管的环境中，迅速膨胀，违背了行业发展的规律，是导致行业毁灭的内因。
1986年三鹿产品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鲜奶产量不足加工能力的1/4，奶源匮乏成为企业的瓶颈，最终三鹿找到一个巧妙的办法，即后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奶牛下乡，牛奶进城”。1987年，田文华执掌三鹿后，将这种“公司+农户”模式发扬光大，成了中国乳业“轻装上阵”的始作俑者，笨重的占用资金最多的奶牛养殖转移了出去，企业的火力集中于加工和销售。在后来的20多年中，中国乳企都竞相模仿三鹿，离牧场越来越遥远，走上资本运作的高速轨道，到了蒙牛，极速扩张完全演绎成为一个神话。中国奶业协会常务理事、广州市奶业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丁棉是业内的一门“大炮”，近年时常公开直言中国乳业的一些弊端。他做过一个估算，传统的自建牧场发展的乳企，在奶牛养殖生产、奶品加工、奶品销售三个环节的资金占用比例大致为6：3：1，如今这个比例完全被颠覆了。蒙牛可以说是世界上发展速度最快的乳品公司，1999年，牛根生白手起家，带着团队“先做市场，再建工厂”，6年内将蒙牛的销售做到了200多亿。在中国大小商学院的课堂上以及畅销书中，蒙牛被誉为资本运作的经典教案，而牛根生则被尊为“中国教父级CEO”，成为诸多企业及其管理者的偶像。三鹿首创的“轻资产”战略，到了蒙牛发挥到了极致。蒙牛创立的头一年，花了100万在央视上打广告，没有厂房，没有奶牛，却依然创下4000万元的销售额。王丁棉说：“过去10年，蒙牛、伊利等乳制品企业在奶源建设的投入上最多3亿元，而在营销和生产基地的投入上，两家企业均达到了百亿以上。”2003年，刚成立4年的蒙牛，就是花了3亿赢得央视的“标王”。事物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超越常规必有代价。人们后来发现，三鹿以及其效仿者乘上的实际上是列过山车，而且注定有出轨的一天。
三鹿创造性地发明了“公司+农户”模式，蒙牛、伊利等乳企紧跟其后并发展到极致，特别要说的是蒙牛老总牛根生，已成为中国企业家的楷模，中国企业的浮躁、超常规发展的冲动，是中国整个国家的真实写照，由于中国的现代化历程经历了漫长的曲折，中国人长期承受着曾经遭受外敌欺辱的体验和记忆，在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人好像憋足了劲的火山，将自身的创造力发挥到了极致，中国人的浮躁心态自此充分显露出来，超常规发展在中国这样一个后发国家里，是被推崇和效仿的。但是，在这种超常规发展的情况下，必然潜伏着巨大的风险，因为做企业、做产品，都有着这个行业、这个产品的内在规律，传统的自建牧场发展的乳企，在奶牛养殖生产、奶品加工、奶品销售三个环节的资金占用比例大致为6：3：1，自建牧场发展的企业，其占用的资金占到企业全部资金的60%，而且，自建牧场的周期也比较长，这样以来必然限制企业的扩张速度，但是，最大的优点是能够保证奶源的质量，而奶源的质量对于一个乳企来讲是最重要的，涉及到最终奶制品的质量，是企业的生命线。而三鹿等企业的做法却完全相反，他们最注重的是企业的营销环节，在营销上可谓舍得花血本，花巨资，打广告，扩张销售渠道，从企业经营管理的角度看，蒙牛等乳企大户似乎将制约乳企的短板转变成了长板，“轻资产”战略似乎是一种创新，从短期效果来看，他们也是非常成功的，但是，他们恰恰本末倒置，完全搞错了方向，牛根生口口声声说自已把产品的质量作为企业的生命线，顾客是上帝，实际上，他只把企业的营销业绩和利润作为其“上帝”，完全不顾产品的质量和品质，完全不顾消费者的生命安全，把一个行业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借用一句老话：“上帝要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而所谓的“上帝”，在三鹿奶粉事件上，就应当是行业发展的内在规律。
三、缺乏公开透明的媒体监督，是三鹿事件一旦曝光即走向崩塌的重要原因。
中国的现实中，媒体的监督缺位，是很多社会问题无法根治的重要原因，比如官员腐败等，西方有彦云：阳光是最好的杀菌剂。任何一个社会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关键是能否尽早发现，所谓“见光死”，毒奶粉的问题肯定不是08年才出现的，只不过是过去没有被披露出来而已，媒体的天性就是渴望发现新闻性的问题并给予披露，而现实的制度却给媒体的自由披露设置了重重限制和障碍，这就导致潜在的问题会长期因为大众不知情而被掩盖下来，但问题会以其自身的发展规律而不断累积壮大，最终形成严重的后果而无法掩饰，最后获得总爆发。这与一个人的癌症病情发展也是非常相似的，早期尚有治疗痊愈的可能，一旦到了晚期才发现，就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三鹿从问题被披露到崩盘只有几个月的光景，而整个乳品行业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因此，媒体的自由报道不仅对遏制腐败是做有效的手段，而且对一个行业的健康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