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随笔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作者:110网 律师 时间:2008年08月16日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大嫂一大早就给我发了短信提醒我。其实,我也一直记在心上的,我侄子在一个星期之前也在和我说这件事。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回到老家亲自为妈妈祝寿,但是我眼前浮起一串一串的往事,想起了妈妈的身影,似乎就在昨天,一幕一幕的,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么自然。
我的妈妈是一个坚强的女性。我妈妈大约三岁左右,我外婆就去世了。虽然后来又有了一个外婆,但是谁都可以想象,没有亲生母亲的孩子,要成长起来,肯定会比一般的孩子多吃很多苦。可是,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往事。我也是长大成人以后,才知道当时仍健在的外婆不是我妈妈的亲生母亲,但是在我所有的印象中,她们交谈时流露出来的那种感情,却和亲生母女没有任何区别。我只隐约地知道,妈妈小时候,割过很多猪草牛草,做过很多很多劳动,在劳动的空隙里,只读过小学三年级的书,此后就因为家庭条件再也没有读书。妈妈不会用手写字,但是只要她学习过的字,即使几十年过去了,她都可以认出来,绝对不会忘记。我还很清楚地记得,在我小时候,妈妈经常教我唱很多红色的老歌,拿着一本红色的小歌本,里面有好多好多首歌,差不多每次都是从头一首一首地唱到尾。或许是得到过外公(担任过国民党的乡长之后又担任共产党的乡长,江山轮换,但他老人家的位置不变,也没有挨批斗—听妈妈说,是因为他为人非常之好)的遗传,妈妈虽然读书读的少,但是说很多道理时,却是琅琅上口、句句押韵。妈妈在广东住了两三个月,就能说很多带字音的普通话;在北京住了一两个月,也是如此,对一个只读了三年书说了一辈子方言的农村老太太来说,真的不容易。
大约在九十年代初期,我老爸因为做药材生意失败,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一下子困难了好多。为了我们兄弟几个能够上好学,爸爸继续在外面做小生意,妈妈则担当起全家的劳动重活,不论是多重的农活,都能扛下来,一般的男劳动力所能做的体力活,妈妈都能做下来;妈妈还利用农闲的时间间隙帮别人做一些短工,比如做砌房子时的副手等,因为能干,妈妈能得到的工资可以达到一个一般的男体力劳动者的工资水平(一天十几块钱的报酬,90年代初期);妈妈还自己酿了一些米酒来卖,想方设法来增加家里的收入。因为劳累过度,妈妈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病,这也一直是我心头的痛。在我大学毕业时起到现在为止,虽然休息了将近十年了,但是这个病一直脱不了根,因为怕我们担心,好多时候还瞒着我不把病情告诉我。妈妈从来没有对这些困难说过半个不字!因为当时我的哥哥们都已经在读高中住在学校,只有我在读小学和初中,住在家里,所以,妈妈的这些看似很普通的坚强都只有我亲眼目睹,我的脑海里也永远都铭刻着那些深深的印记:好多次,我在家门前的淡淡月色之中等待妈妈那最熟悉的身影从外面归来。那淡淡的月色中那挑着担子的熟悉身影,永远都铭刻在我的脑海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掉。
我的妈妈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在我的印象中,妈妈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经常有的只是和风细雨的教育。妈妈告诉我,自古以来,盗贼偷不到、强盗抢不到的东西,只有你肚子里的书!我永远都记得这句话,也会教育给我的后代知道。妈妈自己没读多少书,但是妈妈很重视教育,为了让我们读好书,真的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自从我记事起,我们兄弟几个开始在老家的农村乡下小学里读书,从来都是妈妈大清早地赶起来做好新鲜的饭菜,有时候在做好饭菜后,还要做一些家务事,然后再叫醒我们,让我们吃了早饭再去上学。因为怕我们在学校挨饿,最开始的时候,是让我们都带几个烤红薯,放在书包里,拿到学校里吃(当时的农村,能吃饱已经是不错的了)。后来,干脆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保温瓶,带着饭菜,在学校里吃,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农村,保温瓶是一件非常罕见的宝贝,我很清楚地记得,每次,我在学校用保温瓶吃午饭时,总有无数同学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他们只要有午饭吃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80年代末直到90年代中期以前,湖南老家总是下雪,而且还下的相当大,冬天很冷。所以,在我读小学时,家里给我准备了一个木制的烧柴碳的烤火炉,把双脚放在那个挡板上,很暖和。后来,因为那样的烤火炉只能暖脚,不能暖手。妈妈又给我们兄弟三个每人都买了一个暖手的烤火器,外面是一层金属,中间是石棉,最里面有一个空间,圆圆的,刚好可以放一块专门配备的火源(那些火源用完之后就要我爸爸从外面做生意时给带回来)。因为暖脚的木制烤火炉在当时的农村学校比较常见,但是暖手的这个宝贝,班上的同学都没有见过,所以,一到下课,很多同学都围过来要我的暖手炉,他们之间甚至为了暖一下小手而发生过武斗。
现在,在我农村乡下多年没有居住过的老房子里,那几个保温瓶和暖手炉都成了古董。但是,岁月再怎么流逝,保温瓶都能保住我内心的温暖,暖手炉时刻都温暖着我的双手。
妈妈做布鞋的手艺真是一绝,在我们村都很有名。很多农村妇女,要靠一个纸剪的鞋模来定一个鞋子的尺寸,我妈妈是不需要鞋模就可以做鞋子的;而且在我的印象里,远远近近经常有很多人来我家,要我妈妈给她们做师傅定鞋模—因为她们都很相信我妈妈的水平。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她们做各种鞋模—老的有七八十岁的老人的鞋模,小的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孩的鞋模。我的老家是1988年才开始发电的,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在一盏萤火虫一样的柴油灯(用方言表达是“啰啰杂”,意思是非常微小的萤火虫的火光)下,妈妈在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和缝补新鞋的情景。为了省油,妈妈经常将柴油灯尽可能地关到最小的程度,眯着眼睛在那里做新鞋。因为小时候,冬天过年的时候,没有皮鞋穿,只有那种布鞋穿。妈妈就把平时积累起来的废布料一块一块地用浆糊粘好,放在太阳底下晒,然后用剪刀剪成鞋底和鞋面,再把它们缝起来,就成了崭新的布鞋(和做辣椒酱、豆腐乳、豆腐等很多程序一样,做鞋的基本程序也因为从小看得太多,我也会操作了)。好多次,我都是穿着妈妈做的新布鞋跑到老家的大院落里去,路上经常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真的很幸福。但是,因为妈妈常年累月地为我们做新鞋,眼睛老花的厉害,以前是穿针能手,现在已经很难穿针了。有一只眼睛还有泪腺堵塞的现象,二哥在北京工作时,曾让妈妈去中日友好医院检查了一下,但一直没有彻底治好。后来,日子一点一点地好起来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穿过妈妈亲手做的新鞋,但是,妈妈做的那一双双新鞋—黑色的有着一丝一丝整齐漂亮的缝、一针一针扎实地纳出来的鞋底—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们兄弟几个和爸爸吃,用她的话来说是:孩子成长需要吃好的,丈夫在外面挣钱养家需要吃好的。她自己却总是保持勤俭节约的好习惯。记得有一年冬天,因为妈妈留着爸爸做生意时从外面带回来的桔子放在家里,想留给我们兄弟几个吃,最后还烂掉了好多,妈妈在扔桔子的时候说可惜了。所以,以后,我们每次劝妈妈多吃好东西的时候,总是会说起这件全家都知道的往事。
我的妈妈是一个和善的模范。和善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和,不欲与人争长论短;一个为善,充满爱心,乐于助人。在我的印象中,邻里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平之事,总是有人到我妈妈那里来诉苦,而我妈妈总会保守别人的秘密并尽力调和这些矛盾,化解这些矛盾。她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影响我很深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一个人能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是真的本事;相反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作为一个律师,铭记着这一点,努力不做挑讼之事,而是尽力化解矛盾和调和矛盾,坚持自己的做人原则和立场。只要有能力能够帮到别人的事,妈妈总是很乐意去做,很好客。我的一个远房堂舅舅,很多次都提到他当年落魄的时候,走了好多家亲戚,都没人搭理,而跑到我家里却受到我妈妈非常热情的接待,所以,在他的日子过得红火以后,还总是经常提起我妈妈的热情好客—并不因他的失意落魄而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有任何异样的眼光。给最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我妈妈的脚上有一个很大的疤(在脚踝处),一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其实,那是她帮我一个叔叔帮忙做事留下的痕迹。我小的时候,在80年代,我有一个叔叔家砌房子,妈妈和其他一些亲属都去帮忙,在厨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缘故,一整锅开水“哗”的一下就倒了出来,我妈妈的脚被烫的惨不忍睹,不仅仅是表皮部分全部烫坏,里面红色的肉都翻出来了。用我妈妈后来回忆的话是恐怕那一只脚会残废了(按照当时的情形,致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那就惨了,如果只是破个相还不要紧的。当时,我妈妈就走不得了。那个时候,我读小学,我印象中,用了好多种方法来治妈妈的这个脚,吃了不少西药,也用了不少中药。因为伤口伤的太深太重,但是有些膏药又必须涂上去,所以,我就用杀鸡之后留的鸡毛涂上膏药给妈妈来擦。妈妈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声疼,也没抱怨过什么。敷的中药呢,是同属于本村但属于另一个院落里的一个人提出的偏方,用他在本地采的一些很怪的草,压成碎末之后,再用嘴咀嚼,然后将这些咀嚼之后的中药敷在伤口。经历了至少8个月以上的时间,妈妈的脚伤奇迹般地恢复了,只是留下了那个永恒的疤痕。
90年代末,全家迁到镇上。有一次(大约是98年左右,当时的手机还是很值钱的),我妈妈在自家门口看到马路中间有一个被人遗落在那里的手机,妈妈捡到了,拿到家里,后来,当事人打电话过来取走了这个手机,我妈不想要他的钱,说:如果想要钱的话,反正没人看见,我拿着你的手机还不更好?但是他硬是向我妈手里塞了几百块钱表达他的谢意。
妈妈不仅非常慈爱地把我抚养大,更是以她的言传身教,深深地熏陶着我,在我的人格和心灵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一个是我的妈妈,一个是我的母校老师,是她们,让我知道那种坚强不屈、不向困难低头的精神,让我知道感恩,让我知道与人为善、于己为善,让我知道追求真理和追求正义应是一个人永恒的事业。妈妈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又回报了妈妈多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心中的惭愧真的是太多太多,让妈妈为我操心这里操心那里,为人子,我真的心里很惭愧!心中的惭愧实在是太多太多,无以言表!!!每次想起那点点滴滴的往事,我总是强抑自己,不让眼睛湿润,但眼睛总是不由自主不听话地会湿润。我自己知道,我根本不是一个好儿子。此生此世,我永远也无法报答妈妈对我的恩情,我只能尽我所有的微薄之力去努力,多听听她老人家的唠叨同时让她少为我操心—这虽然是一件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事情,但却也是一件最难做的事--去稍稍地安慰她。妈妈,祝您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