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是名人,不是官人。如今的律师连官人都敢骂,自然不惧名人。于是,当杨澜在微博上感概“幸福感最低的职业是律师,因为他们总以最坏的设想揣测别人”时,来自律师的反击应声而起,其中实不乏以最坏的设想揣测杨澜者,正愤愤然自证着自己的“不幸福”。
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群体,容易变得敏感,当敏感过度,不免产生被害妄想。本来,幸福与否,不过是自家的感受,勿需以别人的看法为念,惜乎律师一族,素有苦大仇深的故事萦绕心间,每见风吹,便能联想到苦雨,正所谓“以最坏的设想揣测别人”,当然也以狐疑的眼光打量世事,如此心境,即便不是“幸福感最低”的,也未必是幸福的。杨澜之言,或许不是从这个角度在洞察律师,却无意击中了律师的软肋,于是,律师的过度反应,恰好印证了别人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人心的窒塞,常反映为外在的激愤,而且是不假思索的激愤,或近于随波逐流的轻浮。当今的律师,是容易染上这等毛病的,至少我本人就有这样的例,但凡听到不入耳的话,便易于躁动,像一头无谋的牛犊,在网络上乱攻一气。每见于此,你大可想象,那言词之间,还有多少律师的味儿?前不久我发表的拙文《律师不是中国的敌人》,就沾染了这样的习气,难怪有朋友说我出言似愤青,自忖良久,深感有误读之后的宣泄,亦不乏人云亦云的愤激,可惜话一出口,已然覆水难收了。
我们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揣度别人,但也不妨以最大的善揣测杨澜。她的说律师,似没有那许多复杂而深刻的动机,不过是踏着央视“幸福话题”的节拍,一展自己的幸福观而已。碰巧,她说到了律师,道出了自己对律师生活状况的观感,而且,耐人寻味地,给出了极易招致诟病的论据:“他们总是以最坏的设想揣测别人”。―――这无非是她作为常人的认知,一如同样是常人的我,也可能假荒诞之论据,认为成天开膛破肚的外科医生是最不幸福的(事实上早有斯言见诸文字)。我所诧异的是,并没有哪个医生为此恼羞成怒,然而,医生不以为忤的东西,换到律师身上,却可以引来群情汹汹,有人谓其结论荒谬而诋毁之,有人谓其论据偏颇而刻薄之,我的一位朋友,则不惜追根溯源,考证出杨澜的夫家祖上曾经出过大律师(吴凯声),进而对杨澜的出语痛心疾首。似乎,这个与律师有着姻亲关系的名嘴,不该对律师说长道短的。
以本人的自见,律师当然不是“幸福感最低的职业”,否则我们有足够的能力逃离这个职业。即使律师惯于“以最坏的设想揣测别人”,那不过是职业的思维模式,并不足以妨碍自身的幸福感。―――恰在此点上,外人会觉得律师“很累”,“很伤神”,因而“幸福感最低”,这正是常人雾里看花的逻辑,谈别人的幸福感,总不免失于主观,类似的误读,律师也常有的,杨澜岂能例外。谓其“偏见”,已然言重,如果再对其上纲上线,群起而攻之,不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如果我们的神经脆弱得经不起一丁点非议,那么,我们也只配在襁褓里活着。律师不是狮子,用不着遇到一点“招惹”,便要呲牙咧嘴。倘世人惧于说律师,对这个职业而言,未必是什么幸事。因此,放下身段,静听别人对自己的评说,或是我等需要修炼的境界。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