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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随笔

合同基础丧失与违约金调整
作者:郭庆梓 律师  时间:2021年02月19日

《民法典》第533条规定:“合同成立后,合同的基础条件发生了当事人在订立合同时无法预见的、不属于商业风险的重大变化,继续履行合同对于当事人一方明显不公平的,受不利影响的当事人可以与对方重新协商;在合理期限内协商不成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解除合同。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应当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根据公平原则变更或者解除合同。”这是针对合同基础的嗣后重大变化所作的规定,提供了由法院或仲裁机构参与调整变更合同内容的机制。第533条与约定违约金的适用关联,可从该条的要件和效果两个层面观察。
   在要件层面,相比原《合同法解释(二)》第26条,《民法典》第533条将适用情形从“客观情况”扩张至“合同的基础条件”,意味着既适用于客观性合同基础丧失(“情势变更”),也适用于主观性合同基础丧失。具体到约定违约金场合,需要分别考察合同基础丧失对“责任成立条件”(即违约触发违约金责任)和“违约金责任效果”(如违约金的计算方式)的影响。在违约金责任成立方面,合同基础嗣后发生重大变化,若经由第533条变更合同原有安排(比如推迟原定的债务履行期限、变更原定的义务履行标准),会间接影响违约金责任的成立。在违约金具体责任效果方面,客观性或主观性合同基础丧失若动摇了原定计算方式的正当性,亦有诉诸第533条变更计算方式的空间。对比可见,在《民法典》第533条的背景下,动摇违约金责任成立的“合同基础”主要是违约金所担保之主债务涉及的合同基础,其通过左右“违约”评价间接影响了违约金责任;动摇违约金责任效果的“合同基础”则是“违约金约定”这一“从合同”本身的合同基础,其直接影响违约金责任的内容。 
   在效果层面,相比原《合同法解释(二)》第26条,《民法典》第533条增设了“再协商”机制,在司法权介入之前,存在由当事人自主形成替代性方案的空间。但若再协商未果,当事人可以诉请法院变更合同内容并提交变更方案。由于《民法典》第533条第2款规定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应当“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根据公平原则”作出判决,所以,司法权介入的过程并非仅是“确认”一方提交的变更方案,无论是针对主债务的变更还是针对违约金责任具体内容的变更,只要认为法院可以在双方提交的不同方案间作选择,选择的过程仍具有裁量的特点,进而与第585条第2款违约金司法调整规则具有相似性。 
   明确了两项规则的关联要点,即可进一步考察其在个案中的适用次序。违约金调整规则和合同基础丧失规则均属诚实信用原则的具体化,抽象来看,违约金调整无论是酌减还是增额,均属于对约定违约金量身定制的控制规范,而合同基础丧失规则针对的则是一般的合同交易,个案若满足两项规则的要件,似应优先适用作为特别规范的违约金司法调整规则。但在《民法典》的规范背景下,结合前述要件方面的分析可见,个案中涉及合同基础尤其是主债务之合同基础丧失时,合同基础丧失规则的适用效果有可能是动摇违约评价,进而导致违约金责任根本不成立;若适用违约金司法酌减,则是通过认定债务人无过错来降低违约金,原则上不会完全酌减为零。两相比较,合同基础丧失规则的保护效果比司法酌减更为充分。若认为此时必须优先适用违约金司法酌减,则允诺了违约金的债务人和未允诺违约金的债务人(遵行法定违约赔偿,可直接适用合同基础丧失规则)在合同基础丧失的情况下将遭遇区别对待。由于合同基础丧失并非双方所能预见,约定违约金的合意本身无从为此种区别对待提供正当化支持。易言之,无论是否允诺了违约金,债务人获得合同基础丧失规则保护的机会应该是平等的。故笔者认为,在合同基础丧失场合,若约定的违约金过高,是诉诸合同基础丧失变更原定合同安排,抑或借助司法酌减通过认定债务人无过错予以酌减,应交由债务人选择适用。若合同基础丧失导致约定的违约金显属过低,债权人亦可选择申请变更约定的违约金数额或申请违约金司法增额。 
   需要注意的是,当事人基于主债务的合同基础丧失而申请变更合同内容后,若依变更之结果适用约定的违约金仍属过高,则另有再作司法酌减的可能。比如,合同双方约定了按日累计的迟延违约金,若主债务之合同基础丧失导致原定合同履行期限被法院所变更推迟,但约定的单日违约金标准本身亦属过高,则一方面可依变更后的履行期限计算迟延履行的累计天数,另一方面还可进一步适用司法酌减规则降低单日违约金的标准。反过来,在不作为义务场合,若违约后出现合同基础丧失导致不作为义务经变更而被废止,则此前产生的违约金责任亦不受影响,并有可能适用司法酌减。惟此两种情况下,司法酌减规则的适用与合同基础丧失无涉,而是针对同一违约金责任,两项规则先各自基于不同的理由发挥控制效果,再联立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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